“……”
张遮心底忽然有什么东西骤然紧了,他慢慢回过头来看着陈瀛。
陈瀛隻道:“怎么?”
张遮微微闭了闭眼,道:“没什么。”
陈瀛的心思已经转到了一会儿见着谢危说什么话上了,倒没留意到他此刻有些明显的异样,只是琢磨:“谢少师可真是个叫人看不懂的人,虽则也算同他有了些交集,可总觉着也不交不深。不过说来也很奇怪,张主事虽不与谢先生一般,可也给了陈某一种不大看得透、不大看得懂的感觉。你说你既不爱美人,旁人秦楼楚馆里逛叫你你也不去;也不爱华服美食,成日里独来独往深居简出。实在是让人很迷惑,陈某倒不大明白,张主事这样的人,到底志在何处?”
“沙沙”,雨落。
水雾如一层轻纱,将湖面掩了,把楼阁遮了,顿时满世界都安静了,充满了一种朦胧的美感。
张遮抬首望着。
过了许久,连陈瀛都以为他是出神了也不会回答这问题了,他才破天荒似的开了口,慢慢道:“志不高,向不远。辨清白,奉至亲,得一隅,静观雨。如是而已。”
大勇
冬日下雨,朔风吹拂。
街道上的行人本也不多,这时更加冷清下来。
京中各处坊市都少人问津,店铺的老板伙计们徒然望着那天空兴叹。
只是没过多久,那静寂的街道尽头竟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沉重地连成一片,更有呼喝之声夹杂其中,不片刻便有一名身披盔甲的、须发灰白的将军高高骑坐在马上,率着一干骑兵自街道上迅疾地奔过,隻往京城城门处禁军驻扎之地而去。
人人看了个心惊胆寒。
待这肃杀的一队人从这条街上离开之后,店铺中的老板伙计们才敢叹出头来,却个个害怕得紧:“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啊?”
朔风越紧,天际彤云密布。
掉下来的雨很快便变成了雪,今冬的第一场雪,终是下下来了。
有时候姜雪宁想想,上天终究还是留了几分垂怜给她的。
至少又让她遇到张遮。
她从水榭旁边绕过来,很快就到了前厅。不大的细雪自天际纷纷扬扬地洒落,她见着隻觉有些叹惋:张遮最爱的是雨,如今变作雪,他该不很高兴吧?
前厅里宾客已然满座。
她本也想直接入席。
不过走到前方游廊拐角下的时候竟看见了姜伯游,他似乎正在同朝中的同僚说话。
今日燕临冠礼,朝中也有一些官员冒险来了。
姜伯游自然是其中之一。
他穿着一身石青百福纹圆领袍,同另一人站在院中栽种着的那棵劲松下面,眉头紧锁,听着那人说话,不由得直摇头:“得罪了别家还好说,得罪了这位萧二公子却是有些难办,这郑家人也真是可怜。”
那人叹息:“谁说不是呢,西市口这边都知道郑家人,听说还有个儿子送去了宫里当差,虽不算什么豪门世家,可小老百姓日子过着也算不错。但遇到萧氏一族,霸人田产,逼人迁祖坟也就罢了,还想把人一家子送进牢里,未免有些惨了。”
话刚说完他抬头就看见了姜雪宁。
于是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向着姜伯游笑着道:“侍郎大人先前念叨许久,这不,令爱也到了。”
姜伯游转头就看见了姜雪宁,原本紧锁的眉头便展开了些许,同那名同僚拱了拱手,微有歉意,那同僚也不介意,便也向姜雪宁拱了拱手,自入厅中去了。
姜雪宁方才过来时有听见隻言片语。
她上前同姜伯游行礼,却没忍住问道:“父亲方才与人说话时提到的可是西市胡口同里头的郑家?”
姜伯游道:“正是,怎么,你认识?”
他想起那郑家确有一个人在宫里面当差,心念一动,便多问了一句。
姜雪宁想起的却是郑保,因上一世郑保乃是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他住在哪里自然是朝野上下人人都知晓的。“西市口胡同”这几个字她还没有忘记。
听得姜伯游肯定,她便留了个心眼。
上一回仰止斋之围若无郑保,只怕还难度过,她便向姜伯游道:“这一家人多半是在坤宁宫里伺候的一名管事太监郑保的家人,父亲或许不知,女儿查抄仰止斋那一次得以虎口脱险多赖此人随机应变,是个仁善忠义心肠。且后来谢先生曾告诉女儿,司礼监的王新义公公有心要收他做徒弟,不日将提拔去圣上身边伺候……”
话说到后半句时,尽管周遭没人,可她的声音也依旧压下来许多,仅姜伯游能听见。
郑保会被王新义收为徒弟去司礼监伺候这件事,姜雪宁当然不是从谢危那边知道的,谢危当初也不是特意要告知她这件事,可这并不妨碍她把谢危拖出来暂用。
果然,她把事情一说,姜伯游面色便微微一变。
官场上混久的人,向来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不需说深,便明白话后面藏着的意思。
这郑家人开罪了萧氏那位板上钉钉要承继家业的萧烨公子,其实原不是郑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