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姝愣了一下,垂眼看去。
眼前这只手苍白修长,平稳有力,手中稳稳拿着她最在意的妆奁。
掌在她后腰的那只手收回,身后的人也退离她身边,充斥在两人间隙中的药香味淡了许多。
蔚姝转过身,看到两步之隔的温九时,杏眸里充满了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他伤的如此重,宋大夫还特意嘱咐要让他好好静养,怎地还跑来前院了?
谢秉安看了眼蔚姝,发钗微乱,脸蛋还有因怒气未消染上的绯红,盯着他的那双杏眸红彤彤的,眼睫上挂着几滴可怜的泪珠。
被欺负就只知道哭。
就这点出息。
谢秉安搭下眼帘,将妆奁递过去:“听见前院的动静便来了。”
蔚姝接过妆奁抱在怀里,眼圈又泛起红意,冲温九笑了笑:“谢谢。”
泪又不争气的落下来。
这三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范姨娘院里人的面,站在她这一头。
“好啊!”春雪指着谢秉安冲背对着她的蔚姝叫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院里私藏外男,我这就去告诉老爷,让老爷来罚你!”
蔚姝脸色骤然一变。
完了!
要是被爹知道温九的存在,爹一定会把温九赶走的。
他身无分文,又身受重伤,若是被赶出去,定会被鬼市的人抓到。
对了,鬼市、奴隶。
蔚姝忽然想到了法子,抬头给了温九一个安心的眼神,让他别怕。
谢秉安:……
蔚姝转过身看向脸色得意的春雪:“他是我从奴隶市场买来的奴才,府里的侍卫不愿意在绯月阁做事,我凭什么不能自己去买?你若是觉得不妥,大可去爹那告状,你若非要说我私藏外男,那就到处去宣扬罢,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一句,我现在是陛下选定的妃子,若是传出我私藏外男的谣言,我死了也就罢了,连累整个尚书府落罪可就大了,到那时候,你觉得爹会轻易饶过你吗?”
春雪方才还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萎靡下去。
她说的不无道理。
前几日夫人偷偷下葬时,老爷还对范姨娘说过,让她少去见大小姐,等时候一到就送她进宫,省的再节外生枝,给尚书府惹祸端。
当时她们几个丫鬟都在跟前伺候着,也都听见了老爷的交代。
就算大小姐是进宫送死的,但她没有入宫之前,就还是尚书府的人,与尚书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春雪只得咽下这口气,但范姨娘交代要她带走的东西决不能罢了。
她趁蔚姝松懈的间隙,陡地伸出手抢夺妆奁。
谁知,手刚伸出去就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指捏住了腕骨,“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让院中的人脊背发凉。
春雪瞪圆了眼睛,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左手拖着断掉的右手,疼的脑仁突突眩晕,钳制着董婆婆和云芝的两名丫鬟都被谢秉安狠厉的手段吓着了。
她们跑过去扶起坐倒在地的春雪,春雪疼的都说不出个囫囵话,最后被丫鬟半搀半拖的离开了绯月阁。
剩下的四名侍卫在屋里抬着拔步床面面相觑。
董婆婆和云芝得了解脱,冲到屋里,一人拿了一个趁手的东西,连踢带打的把四名侍卫赶走了。
吵闹的绯月阁顿时安静下来,安静的仿佛方才的闹剧没有发生过。
蔚姝也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看了眼离她有两步之隔的温九,男人气定神闲的站在那,正低头用衣袍擦拭着那只捏断春雪腕骨的手指。
似是嫌弃衣袍的质感,狭长的眼尾透着浓浓的不耐。
从小到大,蔚姝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见一个人被硬生生捏断腕骨的场面,于是脚下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几步,与温九拉开了一点距离。
她的小动作尽数落在男人眼里。
谢秉安懒散的掀了下眼皮,瞧见蔚姝小脸煞白,嫣红的唇畔紧紧抿着,泛红的一双杏眸里飘忽着不安与后怕。
男人的薄唇噙着一丝讽笑,顷刻间又抿平唇角。
亏她还是杨岳武的外孙女,就这点出息。
日后进了宫,怕是不出两日就会被后宫那些女人欺负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喉咙窜起难忍的痒涩,谢秉安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手放下时,苍白的唇上沁了点血色。
这次是他大意,被燕王的人钻了空子,伤及要害,需得静养些时日才能彻底好转。
想到还需在尚书府藏身一些时日,男人便忍不住烦躁皱眉,低垂的眼睫盖住了眸底腾起的森然阴戾。
“你、你又咳血了!”
蔚姝惊得瞪大了杏眸,全然忘记了方才温九带给她的惊骇,对云芝道:“你快去请宋大夫给温九看一看。”
经过刚才的事,云芝已经认下了温九,心里也感激幸好有他在,不然夫人的东西就被范姨娘抢去了。
倒是董婆婆想的多一点。
春雪带着伤灰溜溜的回去,范姨娘定不会善罢甘休,怕是过一会范姨娘就该来寻小姐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