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秉安眸色微眯,指腹捻着面具的边缘:“让潘史仔细查,巡监司外或许还有皇后安插的眼线,万一出个差错,我们这段时间的计划都将功亏一篑。”
东冶一怔:“潘史若是往坤宁宫的方向查,怕是会影响主子与皇后娘娘之间的和睦。”
谢秉安冷笑:“本就貌合神离,何须在意甚多。”
东冶闻言,道:“奴才明白了。”
谢秉安将面具丢给东冶,正准备进屋,陡地听见前院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吵的人脑仁疼。
他脚步一顿,皱眉看向前院:“去看看。”
东冶没一会就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主子,是云芝与董婆婆,云芝被人打了,奴才听她们二人间的对话,是范妾氏的女儿蔚芙萝今天过来绯月阁与蔚小姐起了冲突,将蔚昌禾擅改户籍的事告诉了蔚小姐。”
谢秉安看着前院的方向,平静的神色里窥探不到一丝除冷漠以外的情绪,只眼底的阴戾比漆黑的夜还要骇人。
子时刚过,蜡烛燃尽最后一丝灯油,噗呲一声归为黑寂。
董婆婆与云芝肩挨着肩,靠在柱子边上睡着了。
屋里黑了一会,稍许的功夫又恢复亮色,一道纤细单薄的影子投在门窗上,静默的站了许久,才见一道黑影抛上房梁,又缓缓垂落。
蔚姝站在绣墩上,双手紧紧抓着打成死结的白绫,眼底是决意赴死的决心,咬牙将头伸进白绫里。
就这样吧。
早晚都有一死,倒不如让自己死的有价值一点,能在死后拉上整个尚书府的人陪命,也算死得其所。
蔚姝闭上眼,咬牙踢倒绣墩,没了绣墩的支撑,脆弱的身子孤零零的挂在白绫上,勒的脖子疼痛无比,呼吸也在一瞬间被外力阻隔,一张小脸憋得紫红,那种频临死亡的痛苦如排山倒海一样袭来。
这一刻她脑海里想了许多,有云芝,有董婆婆,还有被她救下的温九。
他说他要走,明日才回来。
谁也没想到,今日的一面会是他们二人最后一次相见。
一根银针凌空穿透门扇,刺破了紧紧绷直的白绫,被外力阻隔的呼吸瞬间回笼,蔚姝的身子也毫无预兆的朝地上坠去,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她还来不及喊痛,喉咙里就涌出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声。
房门从外面推开。
蔚姝抬起头,看向走进来的人,泠泠月光朦胧了男人昳丽的容貌,她微眯着眼盯了稍许才看清他的样貌,不由惊呼:“温……咳咳咳”
一开口就是止不住的咳嗽声,几乎要把肺咳出来。
谢秉安蹲下身捡起白绫握在掌心,他握的这一端是勒住蔚姝脖子的位置,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温,庆幸的是他今晚回来了,否则这抹即将消逝的余温不是在白绫上,而是在蔚姝身上。
这个蠢女人,也只有她才会笨到用折磨自己的法子去对付敌人。
蔚姝终于止住咳嗽,用手捏了捏疼痛的脖子,问道:“你不是说有事要去办,要明日才回来吗?”
谢秉安掀起眼帘,冷冷看了蔚姝一眼:“明日回来给你收尸?”
蔚姝:……
难受阴郁的心情竟是被温九的一句话给气消了一半。
她换了个姿势坐好,双臂抱膝,下额搁在膝上,一双杏眸湿漉漉的看着温九,眼睫上挂着泪珠,脸上淌着泪痕,脖颈两侧是被白绫勒过后的红痕,活像是被凌虐一番又被丢弃的小动物。
谢秉安眉峰皱了一下,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垂眸看向手中的白绫。
蔚姝眨了眨眼,娇软的嗓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温九,我今天才知道,最想让我跳进火坑的不是范姨娘,也不是蔚芙萝,而是那个带了十三年慈父面具的蔚昌禾,我原本不用进宫的,但他却为了另一个女儿,亲手把我送进火坑里。”
话没说完,蔚姝就绷不住哭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顷刻间打湿了一小截袖子,抬起泪眼模糊的杏眸看着温九,这一刻俨然把他当成了倾诉对象:“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足以让尚书府所有人都掉脑袋的秘密。”
谢秉安垂眸听着,平静的反应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秘密。
“我娘死了,就死在圣旨颁下的那一天,临到咽气那个负心汉都没来看娘一眼,堂堂杨家将门之后,户部尚书之妻,死后只有一方木桌,一个灵牌和一具薄棺,死的悄无声息,埋的潦草,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被我爹埋在哪里。”
蔚姝哭的浑身抽搐,在谢秉安给她递巾帕时,扑过去埋在男人的颈窝处大哭起来。
突如其来的软香扑入怀中,谢秉安有一刹那的怔神。
颈窝频频有着灼热的气息擦过,贴着肌肤的衣襟也感觉到了湿润,怀中女人哭的娇躯颤颤,浓重的鼻音模糊不清的说了一句:“凭什么我娘连死也是一种罪?”
谢秉安轻轻环住蔚姝纤弱的身子,在她单薄的脊背上温柔的拍了拍。
寂默无言。
唯有蔚姝哭泣的可怜声。
蔚姝哭累了,眼睛又红又干,狠狠发泄后,心里的痛苦与压抑也没有了白日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