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都掩到脖子上了, 就不追究过?去谁是谁非了, 何?况他娘已经?作?古这么多年了, 遗憾已经?成了遗憾, 何?必再?闹出别的龃龉来?,这个不孝子他一个人当了就行了。
却没想到,他还是站了出来承认了。
秦若和贺钧剑对视一眼, 双双起身正要?离开, 如今的战场没有他们做小辈的什么事了,还是避开的好。
“你们坐下。”贺老?爷子道。
一句话,让秦若和贺钧剑又坐回了原位。
贺老?爷子看?向三儿子, 目光平静, 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我娘其实知道我大哥还活着。”
贺迁这一句话,比上一句还炸裂, 不止贺老?爷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娘听从南边逃难过?来?的人提起过?,他在姑苏乞讨的时候看?到大哥在一家有名的医馆里看?病,是坐那种四个轮子的汽车来?的,那人口中形容的是,我大哥正在过?好日子,坐养车有钱看?病的好日子,我娘当时把那人斥责了一顿,说?他在胡说?,傍晚,搂着我睡觉的时候,娘哭了,我听她念叨说?只要?我大哥能活着,能过?好日子能留下一条命就行了,她不会去认,她认了就要?把我大哥带回来?,家里一口吃的都没有,哪里有钱抓药,她当我小,这些?心思她抱着我一边哭一边说?,我记住了,我大哥不能认,认了大哥就没钱买药活不下去了。”
“那年我六岁,我记住了这话,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直到两年后,我和一些?当兵的叔叔伯伯家的孩子在门口玩耍,见到了一个送信的人,送信的人问我,吴桂珍家是不是住这里,说?是送姑苏寄来?的信。”
“小伙伴儿们都嚷嚷着说?是不是我家姑苏的富亲戚要?接我们去过?好日子,纷纷要?我把信打开,那一刻我瞬间想起了娘的哭泣,不能认大哥,大哥已经?死了,于是我……我说?信是寄错了的,我家在姑苏没亲戚,我把信撕了。”
“回到家我想跟娘坦白?,可是信成了碎片,在他们嚷嚷着起哄的声音里,我一把扬进了风里,只在手心里攥了一小片,不知道是不是天意,那一块上勉强留下的两个字正是大哥的名字,回到家我知道我闯了祸,我不敢说?,好多次,我都想开口承认,可是我不敢,直到娘临终前,我告诉她这件事,我说?大哥确实还活着,最后,娘攥着那块碎纸片走了……”
贺迁说?到最后也是满面的愧疚悔恨,不接触大哥一家,他尚且能不想起这件事,可是一旦想起,无尽的悔恨,他恨年少的自己心智不成熟,小伙伴儿几句相激的话就让他一时冲动犯了大错,又恨自己没有担当,做下错事没有勇气承担。
贺远兄弟三人几乎都是他们的娘吴桂珍一个人拉扯大的,贺安邦跟着主席和我党打仗之前,以前也参加各种反地主反洋人侵略的小队,对于三个儿子的养育教导都是吴桂珍一个人完成了大部分,到最后战争爆发,带着三个儿子一路逃命,为了老?二和老?三,撇下了身体不好的大儿子贺远,是她一生的痛。
贺安邦是华夏人民的英雄,却独独把苦难留给了自己的妻子,吴桂珍知道丈夫的心结,如果提起大儿子还活着,而?且在资本家的家里吃喝不愁在享福,以丈夫的脾气,势必要?强行把人要?回来?,可是儿子的病怎么办?
她已经?放弃了大儿子一次,她不能再?误了儿子第二次,所以,吴桂珍到死都没有跟丈夫提过?大儿子贺远还活着的事。
贺老?爷子如今听了三儿子的话,妻子瞒着自己的原因他也顷刻间就想明白?了,原来?说?来?说?去,造成妻子心病早逝,造成儿子有家不能回的人,是他自己。
贺迁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爸,大哥,大嫂,当年的误会都是因为我,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娘。”
于忆梅道:“我当时要?被父亲强制送往国外,只匆忙写下信交待了贺远的去向和原因,托我父亲办了这件事。送贺远出国这件事可能我家人的处理也不妥,当时我兄长战死,我祖父一病不起不到三天就因为悲伤过?度随着我哥哥去了,留下我祖母和我母亲父亲,还有我,当时我父亲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不能离开,唯一能送我出国去护着我的,只有贺远,说?我家挟恩图报也好,算计人心也罢,当时家里唯一能指望能让我父亲把我托付出去的,只有他。”
她匆忙之下在码头上写下那封信只觉得?该跟贺远的娘说?一声,她儿子还活着,要?出国了,会回来?,没想到兜兜转转那封信终究是没有见天日的机会。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纠结一封信也没意思,在我岳父家生活那些?年有很多向燕城去信的机会,但我都没有去做,我没有回家这是事实,有没有那封信,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无论何?时我都承担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贺远攥着妻子的手看?向贺老?爷子,“于国而?言,您是一位优秀的军人,我们当儿女的,也是人民中的一员,至于我娘,等咱们父子三人到地下再?去认错请罪,这一辈子已经?错了这么多年,余下的日子都好好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