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性,也许林锋驰对此不疑有他,但他下意识地认为,这是文渠远不愿面对他。
其实他好几次想打电话或是发短信给文渠远,却不知道该怎么道开场白。他不愿意重提那天晚上的失态,也不想假装无事发生,更害怕看到信息发送时会出现红色感叹号的提示,于是只能先忍耐着。
学校先后举行月考和例行小测后,终于进入元旦小假。林文钦原本打算在家里宅几天,没想到林锋驰跟大脑变异了似的,突然起了兴致,带他去市郊的度假村泡温泉。
“温泉有什么可泡的,你光是趁出差的机会都泡了那么多次了,不能去别的地方吗?”林文钦老大不乐意,尤其得知要跟林锋驰单独在套房院子里泡私汤,他的脚趾瞬间在拖鞋里蜷缩起来。
林锋驰一副“你懂个屁”的神情,道:“平时没空带你玩,跨年带你放松放松你还挑三拣四。不乐意就去找你文叔叔,让他带你找地方玩去。”
此话正戳在林文钦心坎上,他愣了愣,随即讥讽道:“好啊,我最喜欢跟文叔叔玩,你不如叫上他啊。”
林锋驰竟然真的一个电话拨了过去,压根没注意到儿子面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变脸表演。
手机没开免提,林文钦听不到手机里的男人说了些什么,只听见父亲先提议,再劝导,后来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宣讲了一番旅游计划,最终满意地说了句“行,到时候见”,而后挂断了电话。
整个过程十分迅速,林文钦站在自家车旁,看到文渠远从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驾驶座走出来时,还没真正回过神来。
“呆着干嘛?叫人啊。”林锋驰皱着眉催促,林文钦这才眼神飘忽地说了声“叔叔好”。
文渠远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悄悄用余光瞄了一眼,发现文渠远似乎没在关心他,而是边跟林锋驰说话,边在手机上打字。这是文渠远的常态,他感到熟悉,却又觉得疏远。
林文钦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办法正视文渠远的手,只要看到它们,就立刻联想到那晚的事情。
他懊恼得想扇自己一巴掌,担心今后他在文渠远心中将永远变成那副放浪忘形的德行,他会被打上不堪的标签,从一个讨文叔叔喜欢的乖孩子,沦为一个与其他逆反青年毫无两样的失败品。
短暂的碰头后,两辆车一齐开上前往近郊的高速公路。林文钦脑子里乱成一团,顾不上跟父亲搭话,不过幸好林锋驰不屑于父子闲谈,两人安静一路,谁都不觉得尴尬。
度假村不算偏远,是当地镇子近几年发展得较为成熟的一片旅游文化区。林锋驰说,当初镇政府还曾接触过他们,希望能拉到一笔投资。而文渠远认为没必要分散精力,搞得像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似的,最后就没出钱。
事实证明,林锋驰和文渠远的公司的确不太需要掺和这块业务,他们自己的基本盘已经定型,这几年没有遭遇强劲的对手,事业安稳推进,要是想要涉足其他领域,或许只会当个人兴趣投着玩玩。
这些事,林文钦听得敷衍,倒是对文渠远的光辉岁月更感兴趣。
他知道父亲和文渠远是受到时代浪潮恩惠的幸运者,那段年岁对他来说太过久远,浓缩成老房子里一台厚重的电视显示屏,里面曾经播放他最爱看的汉化版日本动漫,还有动画蜘蛛侠。林锋驰偶尔慈性大发回家吃晚饭,会强行将频道换成新闻直播,主持人庄重严肃地播报国内外的时政热点,时不时连线颇有来头的专家点评。
小小的林文钦一头雾水,不懂那些政策和方针的深意,只能从林锋驰或舒展或紧蹙的眉头知晓它们的好坏。
那些记忆里的文渠远永远是温和的,从不表露出情绪的波澜。他到家里做客时,不会像林锋驰那样满口念叨着工作,而是会捎上时兴的儿童玩具,或是偷偷塞给林文钦一些平日禁止的辣味零食。
很多玩具现在都堆在家里的杂物间,可能已经在某个箱子里压变了形,可是林文钦依然能记起人偶手办的机械关节是如何缓缓扭动,记得文渠远温暖的大手握住他稚嫩的小手,一点一点地抬动人偶的胳膊和腿,看着它们“走”起来。
那是文渠远和林锋驰逐步走向意气风发的好时候,也是林文钦过上优渥生活前最懵懂却最幸福的日子。
林文钦望着文渠远和父亲走在前方的身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颀长清瘦,两人的头发依旧茂密,从后面看不出风霜的痕迹。好像十几年岁月不曾流动,他错觉自己也还没真的长大。
等到追赶上去,与他们并肩走着,才会看到文叔叔鬓边和发丛中的几缕白丝。其实林锋驰也有,只是不比文渠远的显眼。
这其中大概或多或少有基因作用,从抒情的角度,林文钦为此感动,以不正经的角度来说,林文钦很爱文渠远渐显银灰的鬓角。有许多个秘密的夜晚,他想着这个自慰。
他乖顺无言地走在文渠远左手边,不抬头张望,也不再随意触碰对方。文渠远的羊绒大衣上残留着经冷风过滤的香水味,像是烟丝的味道,他已经很多天没能闻到。
此刻他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