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七点多,天冷,周末,又不是赶集的日子,镇上人起得晚,被雾气笼罩的街道空旷寂静,只能偶尔听见几声犬吠。离开小镇没多久就是大桥,河上也是大雾弥漫,将整个桥面都笼罩在内。程勇军直直地驶了上去。车身被减速带颠得一晃一晃,随着车子的前进,程素感觉车内的气氛似乎也在慢慢拔高。然后啪的一下沉了下来。前面堵了。程勇军下车往前走,想搞清楚状况。前面停了三辆车,司机正站在路边商量着什么,其中一个刚在葬礼上见过,程勇军上前打了个招呼。“大力表哥,这是怎么了?”程大力表情不是很好看,带着他走到第一辆车的车头那里,示意他自己看。只见车头被平平整整地横向切开,前盖、发动机、电线甚至轮胎都被一齐切断,地上放了一根千斤顶,也是断了一截,前方的地面上却依旧干干净净。这辆车的主人是个年轻人:“我早上赶回城里上班,开到这里,车头就一点点不见了,幸好这里减速带多,开得慢,我立马踩了剎车才没出事。”他捡起千斤顶指了指一条减速带:“我试了一下,不能超过这里。”“你看。”眼前的场景有些诡异,往前伸的千斤顶在越过一条无形的线以后,就像被擦掉的粉笔线一样,消失不见了。那人扔掉千斤顶,看向程勇军:“我赶着去上班,迟到了要扣钱的,想跟领导请个假,电话打不通,网也没有。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程勇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先拜托程大力去镇上招人来拉警戒线,随后劝另外两人别在这儿等着了,先回家等通知。说完也没管他们。自己回了车上。“我们现在出不去了。”系上安全带,言简意赅说完,他开始倒车。虞雯莉面沉如水,注意到后座昏昏欲睡的两位老人,对程勇军说道:“先送爸妈回家,我们去找罗道长吧。”罗道长就是陈卓的师父,得了痛风的那位。他住在山顶的道观内。泥塘镇位于丘陵地带,山多。这里的山分两种,一种长着杉树,一种张着竹子,都是排他性极强的植物,所以一道冬天,杉树山上红似晚霞,竹山却依旧碧绿如玉,中间泾渭分明,二者剑拔弩张,平分这连绵不绝的群山,谁也不肯退让半分。这就是一座苍翠的竹山。上山的路只有一条石板小径,爬上半个小时就能看见一座白墙青瓦的半围小院,小院左右各有一排略矮的厢房,中间是五间正屋,院外还有一小片菜地,地里的青菜叶子上都兜着一层雪,有些蔫蔫的。一片颇有些生活气息的方外之地。堂屋里供着几座色彩鲜艳的神像,虞雯莉领着程素进去拜了拜,随后径直朝左边那间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别看什么监控了,找个人来接我,我就来。”木门开合,发出滞涩的嘎吱声,程素跨过门坎,对上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说平平无奇其实非常不准确,眼前的老人一身灰棉袍,端端正正坐着,目光矍铄,鼻梁阔而挺直,面容板正,长发在头顶用木簪绾成髻,还留了长及胸口的胡须,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不寻常。可奇怪的是,明明那么有记忆力的长相,只要将眼神移开,上一秒还在留在你眼中的身影就像是被抹去的沙画一般,在你脑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罗道长看见他们,倒没有多意外,一边向电话那边交代不用来接他了,一边给他们倒茶。“来了?坐吧。”三人坐下,还未开口,罗道长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路上出了问题?”程勇军点头:“雾太大,河里不开船,桥也走不了,过去的东西都消失了,幸好还没有人出事。”罗道长没有说什么,手上掐了个诀,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变换了几个手势,继续问道:“应该是从昨天开始的,你们昨天有没有遇到什么事?”程勇军将差点在岔路口撞上程浩的事说了。“还有吗?”自从昨夜过后,程素对别人的眼神敏感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说这话的时候,道长的眼神在她这里多停留了几秒。略带一丝犹豫,她将自己的梦说了出来:“我昨晚做了一个怪梦,梦到我进了祠堂后面的堂屋,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香炉。”下意识的,她没有提族谱的事。“香炉?里面点香了吗?”程素努力回忆。她知道点香是一个很重要的仪式,但她不太懂这些,看见的时候并没有多注意,心思都放在了族谱上。“点了,三根香。”罗道长接着问:“三根一样长吗?”“不一样,左边的短一点,另外两根是一样的。”她摇摇头,不解道:“怎么了吗?”“是催供香。”道长面色微沉,补充道:“这是在提醒我们准备供品。”尸僵“只是一个梦,巧合吧?”程素试图找回一点唯物主义的自信。她经常听到爷爷奶奶说梦到哪个已经过世的亲戚,说缺这个缺那个,给他烧了东西过去就好了,但她一直觉得这不过是心理暗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