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皇帝忽然驾崩,一时朝野震荡,人心惶惶,而靳家迅速把握大权,掌控了京城与京郊的大部分人马。在皇陵守灵那一夜,脸庞仍旧年轻美艳的太后回首瞧了眼跪成几排的皇子皇女,最终,走到了姜行的身旁。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有大臣意图反对,言说姜行尚未分化,而千百年来大巍都以天乾为尊,只有分化为天乾的皇子皇女才能登上皇位,应该推举其他天乾皇子登基。太后却笑道:“你们又如何知道六殿下不能分化为天乾呢?”在靳家的强势表态下,姜行在快要十一岁时,成为了大巍的皇帝。而年末时,怀王起兵谋反,一路攻至京郊,却被崔林斩于座马桥下,崔林得封镇国大将军,而在平叛中崭露头角的新秀纪行止,则一举从御史中丞升为御史大夫。捷报频频传来,第二年,以季枫华为首的云州军,收复了云州一半的失地,威名赫赫。为了奖赏她,也是为了安抚她,在太后的示意下,姜行下旨,封季枫华为外姓王,镇守云州。如此,姜菱曾经被剥夺的封地,又被她的娘亲给拿了回来。十三岁时,姜行分化为了地坤。太后杀了在场的其他所有人,转头冲她笑得温柔:“别担心,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第二日,皇帝分化为天乾的消息被昭告天下,一时普天同庆,京城里甚至办了三天的盛宴,姜行却只觉得讽刺。她曾以为,太后真的会是个好母亲。她对她向来温柔,会在她做噩梦时安抚她,生病时陪着她。她会与她一起坐在最高的位置,俯视脚下跪拜的群臣,漫不经心地笑:“多可笑啊,我们两个地坤,戏耍了所有人。”“这群愚蠢的天乾啊,知道他们跪的是个地坤吗?”她曾想就这样顺从太后,只当个傀儡皇帝,浑浑噩噩度过一生罢了。可端阳节时,她少有的微服出游,却在街角被人拉住。那人身姿高挑,五官清秀,身后负一长剑,问她:“你中毒了,你知道吗?”那人姓江,是个江湖人士。姜行模糊想起年少时越涟讲起的故事,认出了她。她中的是慢性毒药,短时间内没有异样,但时间久了,就会心肺衰竭而死。姜行顿时明白,是太后给她下的毒。多么可笑……她还以为太后真心对她呢。她还以为,太后真想与她一起做欺骗世人的共犯。姜行的心态终于发生了转变,她坐在王座上,平静地看脚下吵吵嚷嚷的臣子,心想,她要做这天下真正的主人,她要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嘲笑这世人愚昧无知的目光。她开始了自己长达两三年的谋划,右相阮季山一向站在她这边,很快就推举御史大夫纪行止去填补空缺已久的左相之位。“可她不一定会帮助朕。”阮季山嗯了声,温和道:“可她也不会帮助靳家。陛下,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她一步一步收买了太后身边的人,甚至有那个陪伴太后十余年的青绸,她积累起的势力都蛰伏在暗处,愈发庞大,而她继续与太后虚与委蛇,扮演那个柔弱温顺的傀儡皇帝。不妙的是,靳家推举了自己的人做上了监门将军,而算算时间,若她没发现自己中毒,应该也没几个月就要一命呜呼了。他们快要忍不住动手了。这一年,许久未见的姜菱自云州而来,但她想来已不太记得年少之事,面对她时虽然温和却也恭敬疏离。她被季枫华养得很好,少女温柔正直,品行端方,还生了一副与季枫华五六分像的明艳脸庞。姜行偶尔会有些羡慕她,偶尔又会觉得怅然,她与姜菱纵然血脉相连,又曾亲密嬉戏,可那些感情经过时间磋磨,却浅薄得如同一张纸,即使想起来,也如雾里看花模模糊糊,更何况,她如今已是帝王。也许她们这辈子,就做不得亲密无间的姐妹。十月底时,纪行止忽然给她送来大礼,将监门将军宋林给押入了诏狱。她意识到,纪相可能没想要帮她,却又巧合地帮了她。她干脆借此机会,将纪行止彻底拉到自己这边。等到天鸿寺祈福时,她终于决定下手了。动手的前一夜,她睡不着,索性披着大氅站在院子看月亮。有一道黑影轻飘飘落在她身旁,轻声问:“紧张吗?”“有一点。”姜菱看向江韶寒,这人自从那年初遇,就一直躲在暗处保护她,几乎成了她的暗卫。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她忍不住问:“江前辈,您为何这般帮我?”江韶寒低眸望着她,长睫微颤,良久才说:“也许,是因为愧疚吧。”“愧疚?”她嗯了一声,轻声细语道:“那年端阳节,我与师妹同游京都,她挑着花灯,将自己绣的香囊送给我,我看出了……她是什么意思。”姜行愣住,愕然望着她。江韶寒苦笑一声,说:“可我那时,却只是害怕……因为我们都是地坤。我说,我不喜欢香囊,便转身离开,留她一人在京。”再相见时,她已不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师妹,反而成了皇宫深院里的兰妃。她还以为,越涟是真的放下了。江韶寒叹道:“说到底,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