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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 / 2)

算是双喜临门了。”晏安宁佯装红了脸,云鬓轻堆,其间斜坠一支流苏凤钗,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微微晃动。这凤钗是揭榜那一日顾昀派人送过来的,算不得特别名贵,但胜在精巧别致,与她平素的衣裳也算相配。巴巴地在这一日送来,不免带了些别样的意味,恍若是要安她的心,许下些不论贫贱富贵都愿求娶的诺言似的。于是晏安宁立刻就将这凤钗戴了上去,她想,她苦心谋划了这么些年,安稳的日子终于就在脚下了。她隐隐有些忐忑,但更多的却是期待与笃信。这一日的天,近乎妖异的晴朗。晏安宁窝在江氏的屋子里和姨母闲话了大半日,扶着招儿的手回到自个儿屋里,却见窗外原本明媚的天气瞬间昏沉了下来。她清点箱笼的手微微一顿,望着屋外的天色,轻声启唇:“多掌几盏灯吧。”招儿面色凝重起来,依言带着盼丹手脚麻利地将屋里能掌灯的地方都点上了灯。恍若是为了应对她们的如临大敌似的,外头忽地下起了雨来,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雨点便大到砸在窗棂上会发出清脆的响声。晏安宁面色黯淡地由着人服侍梳洗,这时一声惊雷恍若在头顶上方炸开,她的脸笼罩在不算昏暗的烛火里,长长的睫毛微颤。柔白细嫩的手按在心口,伴随着一道道雷声,像是被什么人攥住了心口似的,沉重得难以呼吸。招儿在一边看得心疼,忍不住上前搂住了晏安宁,眼角微红。她是晏安宁从晏家带来的丫鬟,她知晓,主母就是死在了这样的一个雷雨夜里。是以自打幼年起,姑娘就很怕这样的天气。刚到侯府时,江氏会在这样的天气里抱着她哄她入睡,后来晏安宁大了,不忍再让身子不好的江氏忧心,便谎称吃了郎中的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事实则并非如此。轰隆隆的响声中,有人影沿着抄手游廊在雨幕中穿行。是大厨房的厨娘刘瑞家的。刘瑞家的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外道:“姑娘,这是五少爷嘱咐奴婢送来的安神汤。”今非昔比,五少爷不仅中了举,还在相爷和侯爷跟前得了脸,是以承辉苑有什么差事吩咐,如今大厨房也都是紧着来。晏安宁并不想让旁人看到她这样的狼狈的态势,只是隔着屏风道了谢,盼丹从刘瑞家的手里接过食盒,给了赏钱,后者便笑眯眯地走了——雷雨天的走一趟,能得两边的赏钱,是再舒服不过的差事。盼丹将那热腾腾的汤药摆在晏安宁面前,她微微垂眸,心里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在顾昀眼中表演得像个再合适不过的妻子人选,但她也并非大包大揽,亦会露出一些小女子的柔弱和无助供他施展自己的能力。自打顾昀知晓了她有雨夜心神不稳的毛病,便每每都会提前嘱咐厨房做好安神汤,一次不差地送来,倒也还算上心。“五少爷送过来的,姑娘便趁热喝了吧。”招儿眼中也有些欣慰,姑娘这些年一路走来不容易,如今能得五少爷看重,事事放在心上,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晏安宁接过药碗,尽数喝下,也不知缘何,今日这安神汤的效用似乎格外好些,不消多时,她便觉一阵困意汹涌袭来,整个人便靠着招儿的肩睡着了。……不知何处一阵抽抽噎噎的啼哭声,听来甚为凄惨。晏安宁眼前视线混沌,似乎在前行,身子却歪斜无力,脚下的路都看不分明,恍若是吃醉了酒似的难以自控。她睫毛颤动着,努力想看清当下的情形,这才依稀瞧见阳安侯府的门前挂上了雪白的孝帐,一众女眷头上戴了白花,两眼红肿,面色憔悴,神情中难掩落寞。她屏了呼吸,想上前去问究竟,眼前的景象却不等她反应,兀自变了面容。朱红嘎吱嘎吱停在一户门前,凤冠霞帔的年轻女子被搀扶着上了喜轿,原是大喜之事,新郎家中却似乎静悄悄的,来往的仆妇脸上也无太多喜意。“热孝中成亲,到底是陋习,失了体面。”“可不是嘛,只不过,那位可等不得了。出了这样的事,再不给自己儿子寻条后路,夫人狠心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有长舌仆妇在低声议论,新嫁娘脚步微顿,却并无多言,坚定地向着院内走去。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仍是没能抓住头绪,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新嫁娘坚定的背影渐渐模糊扭曲……观世音跌坐图下,保养得宜的妇人一派从容,脸上挂着和上头的观世音菩萨如出一辙的慈爱神情,口中的话却咄咄逼人。“你嫁入顾家已近三载,尚无子嗣,按七出之条例,原可休了你便是。只昀儿念你孤苦无依,不忍如此,你也应为他着想,而今他金榜题名,又入内阁,你这般商贾出身的女子如何相配?不若自请下堂,以妾室之身服侍昀儿,尚能保全体面和情分。”堂下,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一旁的男子。那人戴着簇新的乌纱帽,绯色袍,补子绣着四品的云雁图,清隽的面容多了几分沉稳。见她望过来,从来深情的眼神却下意识躲闪,不敢直视。又有什么人在她耳边歇斯底里地尖叫。“你这不知廉耻的贱妇,到了这般田地,竟还敢勾引五爷?”染着金凤花汁的指甲钳住了她的下巴,她咬紧了牙关不肯就范,苦涩的药汁却仍旧毫无阻拦地灌进她的喉咙,呛得她如同溺水的人一般,撕心裂肺地咳嗽着,清明的视线如同被血色侵染了一般,一点点失去了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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