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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1)(1 / 2)

遍地是人类的残肢脏器,红的黄的黏腻腥臭的在灰石板上呕吐物般堆积。偶尔还会有仓皇逃窜的人在上面踩上一脚,一串沾连碎屑的脚印便歪七扭八地沿为数不多的空地组成一条逃生的指路线,由街头延伸至街尾。她一袭火红嫁衣,飞扬的裙摆在落日熔金的丝线编织下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神色未见惊恐慌乱,只嫌弃满头珠翠过于负累,一面疾跑,一面粗暴地扯下固定得稳当的精美凤冠。身后是一群失了神智,仅渴望人类血肉的走尸。她忙里抽闲,转头看了一眼,回过头时像是眼睛受到污染,严肃的表情总算是龟裂,蹙着眉头,骂骂咧咧的。她迎头见一尘不染、恍若神明的楚戎,迸发了一个宛若湖漾流莹的笑,笑意圈圈层层直达眼底,清亮澄澈,不掺任何世俗意义的杂垢。楚戎的心无端地悸动,仿佛有小勾子悄悄地勾了下,在他的心脏上勾出一个小洞,不痛不痒,但存在感极为强烈。她提着裙摆跑到他跟前,扬起小脸天真地问:“仙长,你是来救我的吗?”不,我不是来救你的。他想说。可他鬼使神差地点头,说:“是。”于是她的笑意更甚,他偏过头,罕见地不敢与人对视。后来应钟说,他对她是没有底线的。修真界各大宗门垂涎三尺的元玉道君首徒位置被一个毫无根骨的普通人占据也就罢了,偏偏元玉道君放言只收一个,美名其曰“精力有限”。可他对他的徒弟,从来不似剑修般严苛教导,反而天材地宝、高阶法器不要命得砸,像养了个千娇百宠的女儿。昆仑弟子只要见一个从头到脚堆金积玉的女子,便知晓,这是元玉道君的徒弟。她不是安安分分的性子,行事间总有孩童的顽劣,爱闯祸,爱惹事,遇上摆不平的烂摊子,就会自觉跪到戒律堂门口,等着他来领人。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在戒律堂门口都能见着她。于是她娇纵的名头传得响亮,鲜少有人敢招惹她。毕竟元玉道君从不苛责,从不惩罚,甚至怕她腿痛,特意在门口放了个仙鹅绒垫子。外界传得神乎其神,就连应钟也信以为真,他是楚戎的师侄,贯来与他交好,因此他光明正大地眼红:“小师叔,你对她是不是好得过分了,凭什么她犯事儿跪鹅绒垫,我犯事儿跪地板?你简直没有底线!”他没有底线么?不是的,他只是……无法控制……那股倾尽一切对她好的心绪。或许,他不是一个好师父。“师父,我可不可以跟应月师姐一块儿下山诛秽啊?”她拽着他的衣袖问。“不可。”他斩钉截铁拒绝。她的脸垮下来,很不高兴道:“为什么不可以?他们的师父都会让他们下山历练的?难道师父也觉得我跟传闻中一样,不学无术,整日偷鸡摸狗吗?”楚戎说:“你进门时间晚,修为尚浅,即便剑术卓越,应对秽物也是不足的。”她更不高兴了,小声道:“你几年前便是这样说的,现在还是这样。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啊?”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他到底还是松了口,让她跟着应月一起历练。不过他做不到彻底放手,隐去踪迹,悄无声息跟在她的身后。他担心她遭遇不在掌控内的危险,同时也对她离开他后的一切感兴趣。她在他面前和在别人面前是两副模样。他从来只见她刻意收敛的乖顺,不曾见过她趾高气扬发号施令的睥睨。像一个许久未见的对手,不过,她远没有他的小徒弟可爱。她似乎是走得累了,同行的应钟嘴上嫌弃,身体却诚实地弯下来。她犹豫了一下,最终不情不愿地爬上他的背。有人起哄道:“应师兄对咱们琴师妹,比起元玉道君,虽然逊色几分,但也不差。是不是……”旁边有人跟着挤眉弄眼:“是啊,师兄师妹这关系,可是最容易擦出火花的关系哟。”应月也附和着:“不过得先过小师叔那关。”应钟腾地涨红了脸,头顶似乎冒着热气,努力辩解:“不是,我不喜欢她,我只是……”琴瑟好奇地歪过头,问:“只是什么?”倏尔一阵狂风刮过,掀起地上的飞沙走石,像是有意识般击打在刚才说话那几人身上,痛得他们吱哇乱叫,涕泗横流。

这场谈话不了了之。他们来到不周山,不周山是传说中支天的山柱,巍峨雄伟,气势磅礴,孕育着万千生灵,也是极易滋生秽物的地方。楚戎有些不满,应月忽视他的叮嘱,带她来这么险的地方,竟还放任她独自进山。所幸有他在她身边,不至于让她遇险。于是琴瑟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山神庙。她绕到山神庙后方,像是画咒语似得在一块儿不显眼的石头上画了幅画,并笃笃敲了两声。石头上白雾汇聚,渐渐凝出一个人形。一个温润如玉的布衣书生,他负手而立,垂落的鬓发都恰到好处地蕴着风雅。琴瑟欢呼一声,蹦起来跳到他身上,撞得他踉跄了一下,连连退后几步。“啊,我好想你啊,阿珩。”她眉眼弯弯道。那名叫阿珩的男子笑得温柔,声音也是温和的:“我也很想你。”“最近过得好吗?”“我过得很好,你呢?”琴瑟点头,复又摇头,从他身上跳下来,道:“楚戎对我很好,但我不能一直待在他身边,早晚要走,但我找不到正当的脱身理由。我总觉得,我要是跑了,他一定会把我抓回去,然后又把我关在昆仑几年。”阿珩以手握拳,捂着嘴笑了两声,道:“我远在不周山都知道,他对你可谓是掏心掏肺。没想到你这么没良心,受了他的好处,却满心计划着离开他。瑟瑟,做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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