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高云衢所说,她确实多了许多空闲,便开始抓着方鉴准备来年春闱。方鉴这两年长进颇多,写的策论已算得上言之有物了,高云衢便指导她研读律法。
如此春去秋来,四时更迭,永兴十三年的抡才大典近在眼前。
“主考官应是右相孟庭升,别看这位副相在朝中不显山不露水,但同为先帝委托的辅政,亦有其高明之处。”高云衢作为三品朝官,了解考官生平自不是什么难事,正与方鉴讲起。
“似乎不太听说这位大人的名字。”方鉴有些困惑。
“这位大人素有文名,你不曾读过《四时杂谈》吗?便是那位大人的作品了。”
“啊,南征散人便是她?”方鉴恍然大悟。
“是极,这位大人别号颇多,你们不知也属正常,”高云衢推过去一本书册,“我都整理在这里了,你自去看吧。至于这位大人的行事风格,就两个字,中庸。”
方鉴接了书册,慢慢翻看着,若有所思。
“慢慢悟,不要急。”
高云衢并不担心方鉴的水平,她自己考过甚至也做过阅卷官,其中的细节她都一一给方鉴讲明白了,她估算着取中应不是难事,难的或许是名次。戴曜曾与她说笑,问她是不是想教个三元及越发沉稳,她倒开始觉得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二月里,春闱开考,高云衢亲自送方鉴到贡院,下车前替她理了理衣襟,如同每一个送考的亲属一般,送上祝福。
方鉴伸出手指拽了拽她的衣袖:“大人能抱我一下吗?”
“嗯?”
“听说您是我朝最年轻的三鼎甲,与我沾沾喜气罢?”方鉴冲她眨眨眼。
高云衢犹豫了一下,方才倾身过来将她抱住。浅浅的一个拥抱,很快便分开了。方鉴却显得有些兴奋,开开心心地下了马车应考去了。
半月之后放榜,果不其然方鉴得了会元。来不及应对道贺,便被高云衢抓着突击殿试。
“殿试是陛下出题,亲自监考,陛下还年轻,她的主张定会更激进些,因此可以说一些你想说的话,陛下是会喜欢年轻人的少年意气的。
“但亦不可过于激进,虽是陛下亲自监考,但阅卷仍是阅卷官们阅的,太过冒进也亦会被定为哗众取宠而名次不高。
“殿试时,陛下会下场巡视,也有可能会在你身边停留,不必紧张,安心作文即可。”
方鉴忽地想起很早的时候,她在高云衢身边便背不好书,被高云衢笑说若是考官乃至陛下在你身侧你也如此吗?那会儿方鉴不过还是个小学子呢,哪能想到真能有今日呢。
哦对了,大人还说她太过瘦小撑不起官服。彼时方鉴不过以为是高云衢玩笑,现在想来高云衢从一开始便已想到了今日。
她怔愣地看着高云衢。
“阿鉴,你有在听我说吗?”高云衢看她出神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在听的。”方鉴忙回神应她,停了停,字句在齿间转了一圈,终是问出口,“大人一早便相信我能走到今日?”
“嗯?多早?”高云衢听懂了她的提问,笑着说道,“忘了吗,我承诺要送你登青云梯。”
久远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方鉴自然记得,也记得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你比我想的,做得还要好。”
卫杞给这次殿试定下的题是论新与旧,她犹豫了一阵,要不要这般直白地显露自己的偏好,但最终还是这样决定了,因为这正是她面对的问题。
听到卫杞公布的考题时,蔡铨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眸,看了一眼日渐威重的陛下。幼狮终是长成真正的雄狮了。
卫杞看着殿中认真答题的士子,由衷地生出了一些期待,这些也都是这个朝堂的新。
她似乎想起什么,冲大监招招手,大监附耳过来:“高卿家中的小学子是哪个?”
“最前头的便是,她是本届的会元。”大监小声应答。
“会元?叫什么?”
“方鉴。”
“崔意诚的长女又是哪个?”
“第二排第四个。”
卫杞站起身来,开始在殿中巡视,几位执宰见状也站起来去看学子们答题。
卫杞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先在崔苗处停了一会儿,她记得崔苗,这女郎与卫枳玩得极好,她还记得那年被卫枳关在门外的事。
她瞧了瞧崔苗的卷子,唔,还成,过得去吧。
走远了几步又回头看她的容貌,虽只是个低头的侧脸,但能看得出确实长得还不错。阿枳眼光还是可以的。
又走了几步便站到了方鉴身后,只看了一眼便被吸引住了,方鉴的文风老道,论述扎实有力,论了新与旧分别的利弊,又讲了新与旧的关系,转而讲当下朝堂之旧与革新之法,提及吏治、法治、中枢与地方关系、教育四个方向,算得上言之有物。不愧是高卿的学生呀。卫杞有些愉快。
方鉴考完出来,便将卷子默给了高云衢。四策之中吏治以高云衢的御史台改革为蓝本,讲务实之道;法治则认为当前律法虽在永初年重定,但至今不过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