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上下皆知,谁敢去碰这事呢?”
“敢问郎君,那处别院现下是何人管事?”方鉴思虑片刻问道。
“哪处?”魏立淮一看便是不知庶务的性子,名下有几个别院都记不太清楚,方鉴便与他说明了位置。
“啊,那处还真不是我家的别院。”魏立淮想了想,“几年前有一回在悦和楼,一位郎君手头拮据结不出账,我见他相貌堂堂、衣着华贵,应是一时不趁手,便替他结了账。一问果真是富庶之家,只不过家人不在身边,又丢了钱袋。他家在澄州,因为感激于我,离京之时将自己住的那处别院赠与了我。”魏立淮是个不通庶务的,旁人给了他便拿了,他眼中一座宅院与一块美玉也无不同,也没当个事,转头便忘了,也没派个管事去看看。
方鉴又问那人细节,魏立淮想了又想竟也想不出来,又是断了线索。方鉴面色有些难看,卫枳崔苗亦有些紧张,此案的线头断得整整齐齐,最后一环竟落在了武威侯府,叫人不得不深思。
魏立淮见她们神色不对,便也有些慌神。
方鉴看他模样便知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儿郎,断是布不了这么大的局的,便安抚了他,又问能否让京兆府入别院查案。魏立淮忙不迭地应了,特意派了家中管事与她们一道。方鉴与谢悯带人仔细搜了,却也没什么收获。
这头方鉴诸人还在查这无头公案,那厢家中有亲属陷入牢狱的权贵们则急得到处找门路,不说脱罪,至少也往轻了判些。
尹默和沉铸皆是滑不溜手,面上说着尽力,话里话外却都推到了方鉴头上,他俩之前便领教过方鉴的铁面,这回这案子又注定了迟早要上达天听,他们自不会在这时候沾湿了衣裳。
于是上下压力又到了方鉴头上。方鉴才带着谢悯查了别院,正是一无所获,又往狱中审了一通,仍是没有头绪。谢悯劝她且先休息,莫要急躁,她听了,到了下值的时候便径直返家了。
她一路都仍在复盘这件案子,直到半途被人唤住方才回神。
“小方大人,在下庆城侯蒋宗明。”
方鉴听见这名号,猛地清醒过来,定睛一看,眼前人已上了年纪,腰身有些发福,满面皆是愁容。庆城侯是世袭的爵位,传到蒋宗明已是第六代,永初帝改朝换代的时候全靠倒戈够快才保住了爵位,虽是位高,却没什么实权。
不论如何,到底是正二品的大员,方鉴抬手行礼,一丝不苟:“下官见过侯爷。敢问侯爷,拦我是为何?”
蒋宗明苦笑:“小方大人明知故问了不是?犬子现今还在京兆府的大狱里头,求小方大人高抬贵手呐。”
“侯爷高看我了吧?下官不过区区六品,哪有这个资格呢?”
“小方大人,明人不说暗话,犬子虽说骄横,但没有什么头脑,是绝做不出什么大事的,大人可否告知犬子涉案多深?”
“侯爷既然笃信令郎做不成什么天大的祸事,那还有什么好问的呢?耐心等待判决便是了。”方鉴全做不知,反问道。
蒋宗明有些着恼,暗恨方鉴油盐不进,却又不敢惹怒她,便只能压住脾气,叹道:“我妻已亡,我也是个没什么儿女缘的人,总共便养大了这么一个孩子,不免娇纵了些,我也是追悔莫及。只求方大人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指条明路罢。在下已是这个年纪,实是承受不起丧子之痛了。”
方鉴看着他愁苦的样子,只觉得乏味和嘲讽,权贵的家是家,小民的家便不是家吗,庆城侯承受不起丧子之痛,她当年便活该承受父母双亡之苦吗。
她敛下情绪,拱手道:“侯爷,下官是京兆府判官,只懂依律断案,不懂旁的。若令郎涉案不深,下官自会依律判罚,侯爷莫要多问了。快到宵禁时分了,侯爷请回吧。”
“你!”庆城侯忍了半天,终是没压住火。他到底是二品勋贵,平日里哪会对六品绿袍如此客气。
方鉴半点不理会他,行了礼,绕过他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因着庆城侯的出现,年少时的那些事又浮现在方鉴眼前,历历在目,她突然意识到,那些过往,自己从无一日忘却。蒋昌允是真的差一点逼死她。若没有高云衢,她便要失了父母依靠,孤苦度日,而若不是高云衢,她便真的做了卑贱奴仆,一辈子直不起腰。她跪在高云衢面前的时候是真的用自己的一切做了一场豪赌。也幸好是高云衢,若换了一个暴虐之人,方鉴会是什么下场她自己都不敢想。
这样的仇,这样的恨,她怎么敢忘?可他们甚至都不认识自己。真是好笑,竟还求到她面前。世事真是绝妙,早年高云衢训斥她惫懒,反问她要几年才能让正二品勋爵以礼相待,而今是几年?六年?七年?不过七年,天意让他们在自己面前低头俯首。哈,哈。
方鉴翻开自己记录案件信息的手札。蒋昌允确实是个蠢货,初回京城便迫不及待地寻欢作乐,叫人引着进了地下赌坊,没几日便成了常客,又带了一串纨绔同去。往小了说,他只是赌徒,依赌资判罚即可,往大了说,他便是设赌的同犯。方鉴反复看着那几行字,心脏的跳动加快了几分,只要她往重了写那么一些,一个流放是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