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杳笑笑。
谢悯悄悄看她脸色:“临深还与我说,高大人缺个幕僚,叫我问问你愿不愿意屈尊?”
钟杳自无不可。高云衢很忙,连带着她的幕僚和属官都忙得不可开交。但在这样的忙碌中,钟杳渐渐地开始感觉到了久违的脚踏实地,她的灵魂飘荡了十叁年,终于重新落到了地面上。
她回家的时候少,阿初交给父母带着,她还小,记不得瓦寨上的那些事,跟祖父母玩了两日便熟了,父母也喜欢她的乖巧可爱。钟杳便一心放在公事上,忙却也充实,好像过去的十叁年才是一场梦。
谢悯与她住了同个院子,说着有个照应,但钟杳知道她在挂念着自己,便应了,住了一段时间却发现,需要被挂念的其实是谢悯。这个人不知道怎么活到这么大年纪的,吃的用的都没什么追求,够活就行,糙得很,也没什么烟火气。
“你的日子就这么过?”钟杳看了几日,忍不住道。
谢悯茫然:“怎……怎么呢?军中一切从简……”
钟杳打断了她:“你早就不在军中了,更何况魏将军的军中也不是这样的。”
谢悯接不上话,只是笑。钟杳懒得说她,往后制新衣、添物件也带她一道,空荡荡的小院开始满起来。忽有一日推门回来,谢悯麻木迷惘的灵魂突然被触动了。她年少时不是这样的,那会儿她喜欢吃零嘴,喜欢鲜艳的衣裳,瞧见别人家的宝马走不动道。那时候的她无比鲜活,但过去的十叁年困住的是钟杳,抽走的却是谢悯的魂。丢的是钟杳,放不下执念的却是谢悯。她久久地站在庭院里,瞧着满满当当的屋子,突然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明朗,眼角笑出泪。
谢悯重新找回了自己,但她还记得二十多岁时的怒火,特别积极地配合着魏立澄清理各大山寨,时不时便会消失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总带着一身血污。
钟杳听见隔壁传来的开门声,披上衣服出来,果然瞧见了一身狼狈的谢悯。
“阿……阿杳……”谢悯仿佛逃学被抓到的小童,期期艾艾地唤。
钟杳走过来,无奈地问:“这次又伤到哪里了?”
“小伤小伤,就一点皮外伤……”谢悯讪笑。
“快洗洗吧,洗好了我给你上药。”
谢悯却不动,红了脸,小声道:“夜深了,不好去厨下要热水,我就在院子里打一桶井水洗洗,你……你……”
钟杳瞪她:“谢悯,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女郎吗?井水清凉伤身,你……”
谢悯求道:“阿杳……你瞧我脏成这样,不洗洗如何睡呢?我是铁打的身子,在军中的时候没少这般洗,无事的。你……你回屋去……我好了便唤你。”
钟杳看了看她一身脏污,也知没有什么办法,便顺着她的意回了屋。谢悯松了口气,阀好院门,回屋取了布巾和换洗衣裳,又自井中提了一桶水放在一边,利索地解了腰带,褪了衣裳。
夜里寂静无声,她洗漱的水声阵阵,钟杳坐在屋内听得清清楚楚。她鬼使神差地轻启了一道窗缝,偷偷往外看。
谢悯背对着她,精赤的身躯矫健有力,紧实的肌肉包裹着匀称的骨,肩背强健,腰身却劲瘦,水从她的颈间浇下去,沿着身躯的线条一路滚落,从肩到背到腰到臀,再顺着腿蜿蜒而下,坠入地里。月光洒在她的脊背上,似给她镀了一层银光,她宛如九天的神女,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
屋内的烛火忽地无风自动,晃了一下光影,钟杳猛然回过神,面红耳赤地关上了窗。
自那夜后,钟杳发觉自己开始关注谢悯了,以前她也关心谢悯,但以前她的目光不会落在谢悯的腰身、领口乃至唇角。她有些惊慌,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公事上,没有公事可忙的时候便埋头温书。她得了正七品的虚衔,算是半个官身,高云衢建议她补一补丢下的课业,再去吏部应考制科,这样起步的官位会更高一些。她听了,没有急着上京,跟在高云衢身边一边帮着做事一边念书。高云衢和方鉴都是此中高手,能得她们指点,也能事半功倍。她便决定与她们做完楚州这一任再一同入京。
但谢悯在楚州只呆了一年,她是从六品的官,依着回避法不该在楚州任职,跟魏立澄清扫残匪算是兵部的外差,差事办完了,自然得回京中复命。
谢悯走了,钟杳反而松了口气。只不过夜里回到小院的时候总不自觉地往谢悯原先住的屋子瞧。
永兴十九年,高云衢方鉴任满回京,钟杳也跟着一道进了京。高云衢邀她到自己家中小住,她拒绝了,进了城下了马车去寻谢悯。这日不是休沐,她猜谢悯应是要上衙的,便没有急着行路,她慢悠悠地走过京城的街巷,瞧着与楚州不同的风貌。快寻摸到谢悯的小院时,她远远地瞧见谢悯打马而来,她还穿着绿色的公服,风兜起她的广袖,飘飘扬扬。春日的风扬起河边的柳,也吹开了钟杳闭起的心门。
钟杳顺利地通过了吏部制科考,任了从六品的通政司经历,是极好的位置。京城大,居不易,谢悯戎马半生的积蓄也不过是在外城置个小小的院落,更不要说钟杳。
“就住我这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