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十五年的深秋,祁道凝离开了京城。走出城门时,她远远回望了一眼京城宏伟的城墙,京城到底是京城,与楚州那样的边陲之地是截然不同的,若是阿姐也能来看看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引着她想起了祁道凛,心头的热度抵消了这深秋凉意。她翻身上马,对着随从道:“走!回楚州。”
车队缓缓地行进起来,踏上漫漫长路。
祁道凝并不急着赶路,一路上算得上游山玩水,随从忧心忡忡地问她:“娘子,是不是有些慢了?”
祁道凝毫不在意:“走那么快做什么?赶着回去找打吗?”
随从神色微妙地吞下了后面的话,哪怕是跟了祁道凝这么多年,她也还是不懂祁道凝在想什么,就好像她不懂此前祁道凝为何要在京中挑事,现下她也不懂祁道凝为何不早些回去向家主请罪。但她知道祁道凝决定的事只有四娘子能够改变,旁人说什么都没用,她也只能乖乖听话。
行到半路的时候,家主的传信到了,祁道凝撕开封口草草看了两眼,果不其然是训斥与召回的话,祁道凝不过扫了几眼,便将那信点了。
随从试探着问道:“六娘子,咱们快些赶路?”祁道凝勾了勾嘴角应了。
到达楚州的时候,已是冬月,但楚州位于南方,倒也算不上寒冷。一进门,祁道凝便叫祁成鸣一通好骂。设赌的局是她想的,祁成鸣初时略听了听她的想法,觉得不过是小儿辈打打闹闹,便叫她放手施为,却不想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还叫吕颂年觉察了,一封信叫祁成鸣大失颜面,这气自然得落到始作俑者身上。
祁道凝作出了一副内疚自责的样子,向她的父亲解释:“……本想着为父亲母亲解忧,却还是想得简单了,叫这事脱离了掌控,是儿错了……”
祁成鸣略气顺了一些,冷冷瞥了她一眼:“有错就得罚,叁十杖,你可认罚?”
“认。”
祁成鸣看了看一边侍立的次子与四女,前者眼观鼻鼻观心,置若罔闻,后者乖顺地侍立在一旁,看向堂中跪着的祁道凝,面上带着些许关切。他心中微动,向着祁道凛道:“阿凛,你来打。”
“父亲?”祁道凛心惊,迟疑地望向祁成鸣。
祁成鸣喝道:“没听到我说话吗!”
“是……”
下头人乖觉地递了藤杖上来,那是他们家的家法,祁道凛自幼乖巧挨的时候少,但祁道冲祁道凝及其他兄弟姐妹们挨得都不算少。那一根柔韧的藤条上,满是他们兄弟姐妹的血泪。祁道凛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了它。
祁道凝与她并肩走出了厅堂,在她耳边轻声道:“阿姐莫慌,我都挨习惯了,只管抽便是。”
说笑着解了外衣,跪到了庭院里。祁道凛站到她的身后,咬着牙抬手抽了下去。
啪。藤条挨上血肉之躯,叫祁道凝控制不住地颤了颤,她攥紧拳头忍下了。
祁道凛看见她单薄衣衫下颤抖的身躯,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没几下就叫祁成鸣听出来了。
“祁道凛!没吃饭吗?还是你也想一起挨?”
祁道凝回头轻声对祁道凛道:“阿姐,打吧打吧,早些打完早些回去了。”
祁道凛忍下了眼眸升起的热气,不再留手,一下一下用力地抽了上去。叁十下其实不算多,很快便结束了,最后一记落下,祁道凛无力地松开手,让藤条坠落在地。
祁成鸣与祁道冲早便走了。祁道凝伏在地上喘气,方才的叁十杖她生受了,一声都没有吭,忍到结束方才泄了那口气,软倒下来。柔软的披风覆上了她的肩头。她仰起头,她的阿姐面带悲悯地低头看她。
她笑了笑,艰难地在祁道凛的搀扶下站起来:“阿姐,我给你带了礼物。”
祁道凛心疼极了:“可先别提礼物了,快回去,我给你上药。”
祁道凝轻嗅着祁道凛身上的香气,心中满足倒是大于痛苦。她乖巧地跟着祁道凛回了屋,被扒了衣裳上药。
祁道凛轻触着她背上隆起的道道伤痕,难过得无以复加。她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阿姐?”
“我才不信你控制不住局势的鬼话,以你的才智定是早早就布好了这局,是也不是?”
祁道凝轻笑着,没有否认。
“为什么?”祁道凛皱眉。
“哈,父母兄长皆是生了满满的野心,目光却似井蛙,哪看得到那么长远,我在京城的谋划他们向来也不放在心上,何必留给他们糟践,不如放一场盛大的烟火,叫我看了快活。”祁道凝趴在榻上笑得开心。
“你是生了什么毛病吗?一场烟火换一顿打,值吗?”祁道凛不知该怎么说她,她向来不是很懂阿凝在想什么。
“值呀,好看极了。真想让阿姐也看看。”
祁道凛叹气:“父亲不会让我离开楚州的。”祁成鸣大事未成,却已在防着儿女,道冲掌兵,道凝掌着情报,道凛则掌着政务,叁人互相制衡。道凝是奇兵,可放出去搅混水,道凛是道凝的软肋,便得在家里呆着。打的一手好算盘。
祁道凛小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