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颐卓观攸站在一处,喝道:“你自己瞧瞧,这是人家家中千宠万娇的小女郎,这是你家的,同是十六岁,差出一个头,十岁的这个瘦瘦小小瞧着像七八岁,你当大家都是瞎的吗!”
“再瞧瞧家中账册,便说是衣饰吧,商户之家薄有家资,几个孩童又还未长成,一年总要添些新衣吧?自己看看你自家的帐,一年四季各添置一回成年男女衣裳、男童衣衫,半句没提女郎,你家女郎是不必穿衣吗?”
“这……账册写得不清楚,都笼统算在一处了……”叶泽应道。
“呵,家主、妻妾、儿郎的事都一一写清,女郎的事便写不清吗?”韩济微眸中闪着嘲讽的光。
张柄又打断了:“仅是衣物之事哪做得准呢?私家之账混乱些也是有的。至于个头,我曾听闻有些人家的小儿一餐用得比成人还多,个头却远不及同龄的其他孩童,这都是有的,如何能作为呈堂证供呢?而卓观颐顶撞老父,甚至殴伤老父可是有邻里为证的。”
张柄申请传唤证人,上堂的是个闲汉,自陈住在卓家附近,因着闲散无事,常往卓家看热闹,亲眼可见。
“你休要乱说!我从未见过你在我们家附近出现!我父身强体壮,我如何能打倒他!”卓观颐急得直跺脚。
场面有些焦灼起来,两方各有说辞,险些在堂下争执起来。邹叔彦拍了拍惊堂木,喝了声肃静,方才止住,他看向方鉴示意继续。
于是方鉴站出来,不疾不徐地道:“慈不慈孝不孝暂且放在一边吧,我们来说一说继承权的问题。依大周律,家主亡故时子女未分家,家产应由子女依继承顺序按比例继承,家主配偶若不再婚则跟随嫡长生活。若子女尚未成人,家产可由家主配偶代掌,待成年后再行归还。也就是说卓家的家产应由卓观颐卓观攸姐妹二人继承,叶泽不过是代其经营,待二人成年后则应归还。诸位大人,下官说的对吗?”
邹叔彦点头表示认可。
“那么问题便来了,既然是代掌,那么应是只能代为经营,而不可代为处分吧。请诸位大人看看这份证据,取自拙县架阁的土地买卖文书,上头记载永兴十二年春,卓家将五十亩良田以低于市价四成的价格卖给了宋家的大管事宋知。那我便想问卓观颐姐妹了?是你二人变卖的家产吗?”
“不是!我们没有!我甚至都不知道家里有多少田地,父亲从未告诉我们!”卓观颐忙应道。
“那作为继承人的卓家姐妹不曾买卖,那敢问是谁人卖的呢?便请拙县县令告知我们吧?”方鉴传唤了拙县知县。
“堂下何人?”邹叔彦问向他。
“下官拙县知县宋柏,见过诸位大人。”宋柏俯身作揖。
“那你便说说看,你这县衙如何将原主毫不知情的买卖做成的呢?”邹叔彦厉声喝道,若是知县渎职属实,那过错远大过小民家产之争。
宋柏自不会认:“此事下官知道,是叶泽以卓氏姐妹之父的名义持卓观颐手书来办的手续,按照理法是成立的。”
“那手书我等在文书档案里也查到了。来人,呈上纸笔,叫卓家姐妹写两个字来看看比对便知。”方鉴叫二人写了字,与文书一起呈到了叁位主审官案前,叁人都是饱读诗书之人,于文字书法也有些心得,讨论了片刻便一致认定确实不是姐妹二人的字迹。
方鉴勾了勾唇角,看向叶泽:“那么手书又是哪里来的呢?若是伪造,那买卖又如何成立呢?是县衙户房的书手自作主张?还是宋知县示意?宋知县这个宋与宋家管事宋知这个宋又有何关系?”
“下官是被蒙蔽了!对,是户房的书手说他核对过了,下官便信了!”宋柏忙不迭应道。
“那不如请书手也来堂上辩上一辩吧。”方鉴攥了攥手心,感觉到了一点胜利的风向。
书手年纪不小,看着便有些憔悴,方才候在外面已将宋知县的话听清了,一进来便哭骂道:“好你个宋知县,此事明明是你一手操办,办完了直接令我归档,现如今竟要推我做那冤死鬼。你姓宋有宋家保着,大不了就是免官归家,而我一介小吏坐实此事,轻则流放充军,重则人头落地,家中世代的职司也没了,好叫你再安插宋家的人手不是?诸位大人明鉴,小人万不敢行那渎职贪腐之事啊。”
宋柏全然不知书手也一并被带入京中,方才情急之下便将过错推给了他,哪知他就在外头候着,听得清清楚楚。那书手并非拙县豪族出身,是拙县世袭的小吏,家中世代相传的职司和自己的性命皆要不保,他哪还顾得上怕什么宋家呢。
“张桐,好生说说前因后果,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叁法司自不叫你蒙冤。”方鉴走近几步对那书手道。
张桐便一五一十说了,他说是宋知县亲自办了卓家与宋家的土地交易,他是地头蛇,也听说过叶泽不当人父之事,当时有些同情,便多问了一句是不是不合法,叫宋知县劈头盖脸一顿骂,说是宋家的事叫他少管,合不合法的也不会有人知道,叫他直接归档便是。
卓家的事他也清楚,顺带着也倒了个干净,城南的人家都知道卓家的事,卓家几代都是好人,但谁叫卓岚死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