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鉴怒气冲冲地离了高府,回到家中越想越恼,气得在书房里打转,想要摔东西却样样舍不得。本是沉闷悲痛的氛围,却看得一旁的绣竹不禁有些想笑,方鉴注意到她,干脆拉着她细数高云衢的不是。
绣竹淡然地听了,等到方鉴骂累了方道:“您要有本事,当面去对大人讲呀。”
方鉴被她的话呛了一下,一脸幽怨地看向她,好在气都已发了出去,头脑也清醒了些。
绣竹见她冷静了,问道:“您现下是什么打算?”
方鉴已不再被怒气支配,她镇定地回道:“她如何待我都无妨,当务之急是得拦住她去楚州。”
“大人应有打算,您为何反对呢?”
“她半点没把自己放在心上,”方鉴想起来又是一阵咬牙切齿,“这些年从考绩法到回避制,再到前些时候的新政之争,她几乎把满朝文武得罪了个遍。再去执掌新政,她哪里还有退路。”
“可若陛下属意她去,她也无法拒绝吧?”绣竹皱眉。
方鉴没有接话,正色望向绣竹:“我怕是真要做些不该做的事了。绣竹,你会与我站在一处吗?”
绣竹敛了神色,郑重回道:“遣我过来之时,大人便交代过了,我只是您的人。”
方鉴闻言不禁有些感慨,不过片刻又坚定下来:“好,将府中上下好好敲打一遍,从今日起,半点消息都不许往那边传。”
“是。”
卫杞择了个日子宣布以楚州为试点,以工部侍郎高云衢为钦差,尽快启程前往楚州主持新政。但朝中仍在疯狂攻讦高云衢,试图改变这结果,弹劾的折子叫卫杞攒了一个大箱子,统统留中。
卫杞瞧着阿郑理折子的样子,叹道:“这场面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识?”
阿郑亦有些感慨:“高大人真的是一直行在风口浪尖之上啊。”
卫杞沉默了,她不是冷酷无情的性子,她至今仍记得那一年她向高云衢伸出手时她明亮又坚定的眼眸。可这至高之位总是会吞噬掉她的温情与天真,她是这王座的化身,是这玉玺的化身,而不是卫杞本人。卫杞可以为高云衢着想,而帝王不能。帝王存在的意义只有坐稳这天下,如若不能,她纵死难赎其罪。
“无人可用啊。”卫杞叹气,她最终还是选择将重压落到高云衢身上,盘算着等她回来再多给些恩赏。
然而事情总不能如她所想的那般顺利。三月十五大朝会, 礼部侍中萧宪弹劾高云衢孝期行欢,德行有亏,不忠不孝,忝居高位。此言一出,寂静的明堂忽地炸了开来,嗡嗡之声不绝。
“肃静!”范映踏出了一步,厉声喝止,眼神冷厉地望向萧宪,“萧侍中,话不能乱说,高大人守孝是多年前的事了,你又如何得知?”
萧宪进了一步,自信地道:“臣有证据,这是高大人与友人的信件,其上提及了自己行欢之事。臣冒昧查对过,确是高大人手迹。”
大监亲自走下来接了他的折子与证据,上呈给陛下。高云衢有些晕眩,她本是因着孝期行欢四个字惊起了一身冷汗,毕竟她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清楚,可这萧宪信誓旦旦说有手书为证,就叫她一头雾水了,她上哪里去与人讲这种事?
卫杞看了书信,气得发抖,她自是认得高云衢的字迹,虽没经查验,但至少是有七八分像的。她不由在心里怒骂高云衢,行欢便算了,怎么还留下把柄了呢?
那边范映还在问:“萧侍中,那这信件你又是从何而来呢?”
“自是有人交与下官的,只不过恐遭报复,那人已藏了起来,臣亦不知在何处。”
“高卿,你如何说?”卫杞看向高云衢。
高云衢定了定神,出班回奏:“臣不曾做这等事,此乃污蔑。”
卫杞含怒道:“着大理寺彻查!不可冤枉有功之臣。”大理寺卿出班领命。
卫杞正要起身离去,吕颂年出班禀道:“陛下,此事重大,该请高大人按流程停职自辩吧?”
卫杞面色阴沉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准。”而后怒不可遏地起身离去。出了大殿,她低声对大监道:“去把高云衢给朕叫过来!”
卫杞进了内殿换了一身便服,回来的时候高云衢已经摘了官帽,跪在正殿之中了。
她从桌案上拿起那份折子掷到高云衢怀中,冲她抬了抬下颚:“解释。”
高云衢打开折子细细看了,又翻看了那份所谓的证据,其上写了她对她父亲的不满,并称自己故意在孝期行欢以侮辱亡父。
“非臣字迹,书信是伪造的。”高云衢看完了,不过须臾便想清楚了前后关节,“怕是有人不想臣去楚州。”
“不是你的字?”卫杞本是满腹怒气,闻言一愣,“谁还能把你的字学的这么像?”
“陛下,这不重要,臣又不是书道大家,多花些心思总能仿成的。”高云衢将折子理好,仔细地放在身前的地面上,“臣与臣父的旧事,陛下知道,臣虽对他有怨,但也不必用自己的仕途做赌。”
“朕知道。”卫杞暗恨,“偏偏在这时候。”
“陛下,正是要在这时候